第二天周落的燒就退了。

韓瑉給她熬了粥和湯,她醒來下樓,聞到鮮香的味道就食指大動。周落揭開鍋蓋，是番茄牛腩湯,開胃清爽。

他做菜從不做油膩辛辣的,在吃上就更素了。

周落一坐下,就聽到熟悉的鈴鐺聲。落落跑到她腳跟前,脖子上金鈴鐺晃得和它尾巴一樣,她彎腰摸摸它腦袋,問：“誰給你系的鈴鐺啊？”

落落坐定,吐舌頭,歪頭看她。

“它好玩，容易走丟,所以給它系了一個鈴鐺，防止它走丟。”

周落抱著它，自顧自和狗對話：“你說,對面那個奇奇怪怪的男人，是不是壞人？”

落落：汪汪。

“他還給你綁鈴鐺,限制你狗生自由,肯定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。”

“落落。”

他一開口,說了這兩個疊詞，周落莫名起了雞皮疙瘩。

好聽，又溫柔，跟玉碎似的。

她知道他叫的當然不是她。

周落與落落面面相覷，竟然有點羨慕韓瑉這麽叫它，他每次都只叫她全名，一點也沒人情味，也沒情人味。

韓瑉問：“你想聽不可告人的目的？”

她放下落落，韓瑉又喚了聲，他對她說：“你不覺得落落兩個字，和鈴鐺聲很配？我每次一叫，它就跑過來，很乖，一點也沒脾氣，特別是系了這個鈴鐺，就很少跑到外面和別的狗廝混。它知道我會生氣。”

他低聲問：“是不是？落落。”

鈴鐺聲響得更歡，周落感覺到他話裏有話。

她偷瞄眼韓瑉，說：“你就這麽喜歡落落脖子上系的鈴鐺？”

韓瑉目光落在她脖子上，反問她：“你覺得呢？”

周落耳根一燙。

惡趣味，太惡趣味了。

周落坐定喝下第一口湯時，門鈴驟然響起。

韓瑉起身去開門，周落端著湯，腿盤在椅子上轉身坐著，看看是誰。

門開了，謝弋一身正裝，他將兩張請帖輕輕扔到玄關處的鞋櫃上，對韓瑉說：“下周六，莫爺寶貝兒子回家，要開個化妝舞會。”

他眼睛朝裏望，眼神變了變，向著周落揚起唇角，說：“你的小姑娘也在？”

韓瑉展開請帖，懶懶開口：“韓某度量不大，不喜歡有人盯著我的小姑娘看，既然謝教授知道是我的——”

他伸手，做了一個請的姿勢。

謝弋也不惱：“我忽然想起一個成語。”

“有個詞叫，金屋藏嬌。”他側頭對他低聲說，“韓醫生可要好好藏住了，畢竟你的小姑娘，真的是越長大越讓人難耐、不自禁……”

渾身嬌媚的氣息，久經風月的人一眼就能瞧出。

頰邊一痛，牙齒直接磕破舌頭，臉被打得偏過去，他抹了嘴上的血，甫一擡眼看韓瑉，肚子上又是一記，又重又狠，毫不留情。

他坐在地上，韓瑉拎起他領口，語氣淡淡：“謝弋，上次都是便宜了你。”

他哼笑，嘴裏全是血的味道。

“韓瑉，你別囂張，仗著莫邵現在信你、重用你，就可以為所欲為？”謝弋眼神驀地兇狠，推開他，“你鬥不過我！”

他篤定道：“你鬥不過我！你四|號五號出力是多，對，”他神經質地點點頭，“對，你是厲害……但我就不信，你能一直壓在我頭上……”

“你不是不爽我說她？”他盯著跑來的周落，驀地壓低聲音，“你輸，我就把她綁到我床上，讓你親眼看看你喜歡的——”

謝弋被他制在門上，他壓根不受影響地又繼續重覆一遍。

周落看到韓瑉抽出謝弋身上的槍，他拿槍抵在他太陽穴，聲音冷冷：“九個字。”

“你說了她九個字。那就是開九次槍，九顆子彈，”他笑起來，“謝教授，到時候你腦漿和血濺出來，一定很壯觀。”

謝弋嘴角一扯，說：“你殺了我，莫邵拿你是問。”

韓瑉無謂地點頭：“那就試試看。”

扳機慢慢扣下，韓瑉彎唇，謝弋後背汗濕。

他咬牙：“醫生殺人，韓瑉你可真敢做！”

“槍殺不算痛，”韓瑉低聲和他說，“要不是周落在，你說，我要用哪種最痛苦的方式折磨你，再了結你？”

扳機即將扣到底。

謝弋急說：“我手上關於新型的實驗計劃可以給你。”

太晚了。

子彈穿墻而過，謝弋癱軟在地上，表情呆滯。周落從後抱住韓瑉雙臂，死死箍住。

那槍打偏了，飛到了天花板，白色的碎屑落了謝弋一頭，他頭發變成灰白，滑稽又狼狽。

韓瑉語氣溫和：“周落，放開我。”

她有點被他口吻迷惑，猶豫地放開他。

韓瑉慢慢走到謝弋身前，蹲下身，他朝他微笑，謝弋瞪著眼睛傻楞楞地點頭，猝不及防地，冰冷的槍管抵在他頭上。

韓瑉說：“向她道歉。”

謝弋貪生，急說：“對不起。”

槍突然指在他右眼上：“我讓你看她了嗎？”

謝弋立即緊閉眼睛。

“還記得你說的話？”

謝弋一陣點頭。

韓瑉冷冷問他：“你重覆一遍。”

“你不是不爽我——”

他不耐地打斷：“不是這句，是後面那句。”

“你輸，我就把她綁到我床上……”

韓瑉忽地笑，說：“對，就這句，再重覆說一遍。”

謝弋心裏毛毛的，但還是按著他的話重覆：“你輸，我就把她——”

槍停在他下|身，他毫無征兆地扣下扳機。

“韓瑉——”

一共九槍，不多不少。

謝弋今後，絕對是廢了。他槍槍打在那處，這瞬間痛感，比將一位活人開膛破肚的痛，差不了多少。

他握著槍不緊不慢地又指著他脖子，說：“繼續，把那句話完整地說一遍。”

謝弋早就痛地昏過去。

周落抱緊他，掌心堵住槍口：“行了，韓瑉……”

再這樣下去，謝弋都要死了。

韓瑉扔了槍，手撫上她的臉，臉上仍有很淺的笑意：“誰敢說你？”

他搖搖頭：“沒人再敢說你。”

他抱住她，雙手卻騰在半空中。

韓瑉：“周落，你是不是怕了？”

她沒說話。

“沒有人能從我身邊把你帶走，誰都不可以。”他看著自己一雙手，目光變得厭惡。

周落心下一沈。

“再給我一段時間，等我結束這些事，我就一直陪著你，好不好？”

其實他也挺煩這些事的。

什麽實驗什麽提純，根本就是浪費他時間。但為了最終的目的，他不得不這麽做。謝弋算個什麽東西，竟然說他的周落？

方毅山又如何？

他哪怕知道方毅山的下落，都永遠不會告訴周落。

她一直不說話，韓瑉有點煩躁。

他從口袋裏拿出一塊手帕，隔著布料擡起她的臉。

周落註視他，擡手抽掉他的手帕，她握住他手腕，臉頰蹭蹭他掌心，說：“我喜歡你這雙手，我覺得，這雙手就是拿來救人的，你手上拿的，不應該是槍。”

……

謝弋隨後就被人擡走。

莫邵在晚上給韓瑉打電話。

莫邵語氣平平：“他也算是廢了，比起他先前對你做的，抵消得有點過了。”

韓瑉走到陽臺，直接說：“他的新型計劃可以交給我，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新型毒|品。我不要報酬，但我希望謝弋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。”

“我倒是第一次看到先生做事這麽沖動。不過謝弋暫時不能移到他處，他現在傷勢很重，不適合遠行。”

韓瑉只聽著。

莫邵問他：“羅成那出事了，你聽說了嗎？”

“他被警|察端了，手裏的冰全收了，跑不掉的死刑。”

“先前，羅成給我的一個手下和我說了這事。”韓瑉旁敲側擊，“莫爺要是不嫌棄，他還可以給您跑跑腿。”

“欸——”莫邵拒絕，“攤上那種事，羅成那些僥幸的手下，我是一個也不會用的。”

在用人方面，莫邵慎重。

而韓瑉，是他的破例。

“你暫時不用急新型計劃，韓瑉，我要你給我去談判下一批軍火。”莫邵抽口煙，吐氣，“上次陸家的人杳無音訊，我也能猜到，像這樣的大家，也不會屑於這一點點的錢。最近金|三角區的打擊力度越來越大，上次一批貨又打了水漂，我現在非常需要那些家夥，來給我的人好好裝備裝備。三個月後是一批純五號……”

“我可不打沒準備的仗。”

掛了電話。

一條短信飛進來。

是孟昀發的。

羅成已倒，嫂子告訴的信息都是正確的，他藏的所有毒都被搜出來。冼嘉和我現在在弇城，如果你有需要，我就來你這邊。

韓瑉敲了幾個字。

你休息。

這次戰，我一個人就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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